她又一次扬起了嘴角

她又一次扬起了嘴角

送走了毕业班学生，感觉轻松了许多。新学期，按照学校分工，我任教某班数学。

开学后的第一节课，预备铃响时，我已站在教室门口，习惯性地用严肃的眼神扫视教室内的每一个学生。同学们也注意到了我的表情，很快由原来的喧闹变得安静下来。两臂成90°平放在桌面上，腰杆挺直，抬头注视着我所处的方向。铃声结束，就在我健步走向讲台时，突然发现，第一组最后一张座位上，有个女同学显得“与众不同”。她一个人坐一张桌子，她也不像其它同学那样抱臂坐正，而是把一只腿跪在椅子上，一只脚站在地上，身子前倾，两手撑在桌面上，眼睛漫无目标地四处张望着。这一定是个“问题”学生！凭着多年执教的经验，我脑中这么一闪，就暂未理会。

“上课”，“起立”，“同学们好”，“老师好”。在我与学生们的互致问候声中，第一节课正式开始了。“提问-—举手---回答—评价”，教学过程按照课前的预设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。“最后的那位女同学，请坐好了”，对这个课前我已有一定判断的“一会儿站、一会儿坐”的“问题”学生，我终于提出了我对她的第一个要求。还好，她听懂了我的要求，对我望了望，然后静静的坐在了按“规定”应坐的位置上了……

下课了，我走到她的身边，认真的对她说：“你上课怎么坐不住，老动来动去的，干嘛？下次不许这样了”。我的话音刚落，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我后面叫到：“老师，你不要管她。她是一个不正常的人”，我吃了一惊，回头一望，说这个话的正是一个胖乎乎小男孩。“你叫什么名字？怎么说出这样话的”，“他叫明明”，“她叫英英”，几个“好事”的学生围了过来。我一边“呵斥”小男孩，一边看了看叫英英的那个女生，发现她对这个叫明明同学说的话，一脸漠然，并未引起什么反应，而我的心却像被什么紧拧了一下。趁着几个学生都在，我对着明明和几个学生说：“下次绝不允许再说这样的话了，大家都是同学，应该互相帮助，课后有什么活动，也应该在一块玩”。几个学生都点了点头。我侧过脸，看了看英英（其实，我说这些话，有一半是想说给她听的），发现她这次“似乎”听懂了什么，显得很开心，扬着两个嘴角，没有什么声音，但确实在笑着。

和学生们交流多了，渐渐地熟了起来。学生们对我，也悄悄地少了畏惧。下课时几个胆大的，甚至能和我撒起娇来。有时挽我一下手臂，有时拽我一下衣角，更有甚者，还能抱着我的腰，像我自己孩子那样，偎依在我的身上，明明就是这样。

对于英英同学，我已经有了比较多的了解了。她的智能发展水平，比同龄的孩子确实低许多、她肢体动作缺乏协调性、她的语言功能也有些障碍，说话含糊不清；由于缺少更多的关爱、同学的悦纳，她的心里有些自闭，常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模仿着同龄孩子的一些动作、游戏、玩法……

一个下课的课间，我感到身后好像有人在拽我的衣角，我回过头去，令我意外的竟然是英英，她的手上拿着两个纸飞机。见我转过身，她似乎憋足了勇气，但分明仍显胆怯地晃了晃手中的纸飞机，含糊不清的吐出我勉强能明白的几个字：“老--师，看，飞--机，我--做--的”。我心中暗喜，因为对于其它学生来说，这很平常，而对于英英，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举动，是一次对展示自己的勇敢突破。我弯下腰，微笑着接过她手上的飞机，边看边夸奖道：“嗯，不错，折得很好，英英还是很能干的。能不能飞得起来啊？”“能”，她扬起嘴角，用力地点了点头，同时很用劲地掷出手中的一只飞机，嘴巴里愉快地发出像是“飞呀、飞呀”的声音……

天渐渐地冷了，学校的阳光锻炼时间里，许多同学开始跳绳了。有的是一伙在跳长绳，有的是自己在跳短绳，英英从不与同学一块跳。这倒不是同学不带她，而是因为她不会。有一次我让同学邀请她，她不好意思的摇摇头，笑一笑，然后就“躲”到一边去了。我走过去，微笑着对她说：“没关系的，跳跳就会了。天冷了，要多锻炼锻炼”。“老师，我也有跳绳”，“那好啊，明天带来，和大家一块跳”。

第二天的阳光锻炼，她手里果然拿着根跳绳。一看见我，就跑到我跟前，举着给我看。我冲她笑着点点头，说：“来，跳跳看”。“嗯，不会”，说着身子就又往后缩。我手一伸，轻轻地说：“过来，借给老师跳跳”。她高兴的把绳子递给了我。我跳的很慢，边跳边说给她听：如何摇绳，何时起脚。跳了一会儿，我把绳子还给了她，并让她也试试。在我的一再鼓励下，她终于勇敢地跳了一下。准确地说，那不能叫一下，只能说绳子是从两脚下过去了一次。由于身体的平衡性和协调性差的缘故，别人看来，她跳这一下的动作和姿势的确很幼稚，但我看了，却和英英一样的高兴。我连忙鼓励她，说：“好的，就这样，再来一个”。这时，又过来几个同学，和着我说：“英英，跳一个”。她又一次扬起了两个嘴角，笑了一阵，终于又像刚才那样跳了一下，同学们高兴地为她鼓起了掌……

这之后的阳光锻炼时间里，我总能看到英英手里拿着跳绳。有时是一个人跳着和第一次一样的动作，一下，停一停，再一下；更多时是和几个同学一块在跳，虽然是她看的多，跳的少，但她分明很开心。

又是一个阳光锻炼的时间。我刚走近操场，就看见英英向我跑来。到了我跟前，她举起一只仍然抓着绳子的手，伸出两个手指，对我兴奋地说：“两个！老师，我能跳两个了”。我微笑着：“好的，再练，看能不能跳得更多”。这时，我看到她的两个嘴角又扬了起来，但分明比前面扬得更高了。